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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秦晉之好(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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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秦晉之好(五)

他到底在做什麽?

李弱水抱著枕頭坐在床上,看著路之遙的背影很是好奇。

今天下午她們匆忙回家後,過了許久路之遙才推門回來,手中還抱著一塊木板,不知是做什麽用的。

原以為今晚會和以前一樣,纏著她親來親去,可沒想到只向她索取了一盞茶的功夫,這人就坐到桌邊了。

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裏衣,黑發披散其後,埋頭做事,背影看起來竟有些溫順。

清淩淩的月光從窗外直照進屋裏,細小的浮塵在其間打著圈飛舞,輕飄飄落到他周圍,像是給他鍍了小層光暈。

李弱水放下枕頭站在床上,試圖從高處往下看到他拿著那塊木板在做什麽,但她忘了自己腳上還系著鈴鐺。

清脆的鈴音驟然在屋內響起,其實聲音不算大,但已經足夠吸引路之遙的註意力了。

“睡不著麽?”

他唇角微彎,轉過頭來面向她,向來溫柔的面容被月光從鼻尖處分為明暗兩部分。

下半張臉露在月光中,唇上被照出細微的光澤,鎖骨上的黑痣也沐浴其中。

明明是在月光的清輝裏,一切都該是清透純凈的,可他這模樣卻無端多了幾分誘惑的意味。

“……不是。”李弱水將視線收回,索性站在了床前。

“我能看看你在做什麽嗎?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有些好奇,如果你不願意……”

“可以。”

路之遙唇角揚起,向她伸出了手。

他眼中不過是一片虛無,擡起手也僅僅是感受到微風吹過,如果沒有聲音,其實是抓不到她的。

但他知道自己的手不會落空。

鈴音漸近,溫熱的手拉住了他,淡淡的梔子香在身旁凝聚,風吹不散,絲質的裙角也觸上他的赤足,涼浸浸的。

李弱水俯身看著那塊木板,伸手在上面劃過。

這板子表面光滑,長寬都約有一尺,上面用正楷刻了不少字,但字與字之間似乎沒什麽關聯。

“緣、死、祭、汝……”

她一一看下去,卻還是沒能將它們聯系成完整的一句話,直到看到中間那個字。

聘。

聘書的聘。

他是認真的。

李弱水像是被燙到一般收回手,銀鈴輕響,她往後退了半步。

視線轉到路之遙的面容上,他閉著眼眸,笑容溫和,長睫柔順地覆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影子。

“你這是做什麽。”

她聽到了自己幹澀喑啞的聲音,即便心中已經有了猜想,卻還是問了出來。

“我在給你寫聘書。”

心緒翻湧,她一時難以說清自己此刻的感受。

路之遙從小天盲,白輕輕又是那樣只顧自己和楚宣的人。

他被趕出白府時六歲,隨後遇到自己的師傅,十二歲時師傅在身前暴斃而亡,從此開始獨自一人生活,直到現在二十歲。

他看不見,與人交流也都是用嘴和耳朵,從未用過筆,換句話說,路之遙並不認字。

如果想要識字,他只能用手感受,也就可以解釋他為什麽去碑帖店了。

只有碑帖店才會賣這樣的刻字的板子。

“……為什麽不讓別人代筆,或者是我寫也行。”

她坐在路之遙身旁,視線凝在那塊木板上,久久不能收回。

路之遙笑著轉回身,指尖在木板上順著劃痕移動,繼續熟悉著這些字體的走勢。

“我不想要別人參與進來,而且……”他停了手,開始在桌上摸索著茶杯。

“聘書須得我下,當然要我來寫。”

路之遙拿過茶杯,指尖沾了一些清潤的茶水,開始在桌上描摹。

“我已經記得字形了,只是還不能斷筆。”

月光清幽幽地照到紅木桌、照到他玉白的手指,將桌上的水痕清晰照出。

他寫得並不慢,只是如他所說,不能間斷,須得一筆寫出那個字。

上一刻剛將一豎寫到底,下一刻還得沿著這一豎返回,再在半途向左劃出一撇。

就這樣重覆許多次,水痕漸漸組成一個“李”字。

窗外偶爾飛過一只覓光飛蛾,在窗戶那裏撲騰許久還是離開了。

屋內除了偶爾的水聲外再無其他聲音,像是寂靜,卻又被這滴滴水聲和晚風柔化。

路之遙異常有耐心地寫著接下來兩個字,唇邊帶笑,似乎這是一種享受。

“弱水”二字慢慢在他指尖浮現,卻又因為是水痕,沒過多久便蒸發在空氣中。

“我一直認為名字不過是個代號,我叫阿楚或是路之遙並沒有區別,叫我畜生也無所謂。

可在學寫你的名字時,卻突然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感悟。好像寫下這三個字時,我是真切看到你了的。”

他伸手撫摸著她手腕上的白玉佛珠,指尖不受控地探入珠下,試圖和她貼得更緊。

“我寫得好麽?”

李弱水看向那只剩斑駁水痕的桌面,輕輕地應了一聲。

“寫得比我好多了,我寫毛筆字像狗爬一樣。”

路之遙伸手摸了一下桌面,隨後眉頭舒展開,似是有些無奈,但眼角卻是帶笑的。

“已經幹了啊,等我能用筆寫好後再寫給你看罷,墨即便幹了也有痕跡的。”

……

方才在桌上的三個字,除了稍粗一些,它們的大小相仿、位置在一條線上,和尋常人寫的沒有區別。

甚至就連字形上的頓挫、筆勢回鋒也都一一模仿出來,完全不像一個剛學字的人寫的。

李弱水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氣,才在短短兩日內取得這樣的成績。

饒是他再聰穎,要想憑空寫出這象形字,大概也要一次又一次地重覆。

這是他的真心,可她好像沒做什麽。

李弱水低著頭,手卻不自覺地抓緊他的衣袍,心跳如雷。

她在做壞事。

她在騙人。

攻略一事,從一開始就抱有不純的目的,在一次又一次的試探與博弈間完成任務。

即便她現在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可她真的能一直陪著他嗎。

“你怎麽了?”

路之遙的指尖壓在她手腕上,感受到了她此刻並不平穩的心跳。

他低下頭,散在身後的烏發像流水一般滑下,其上蘊著冷冷的月華,一同落到她胸前。

久違的,路之遙側頭貼上了她的側頸,那裏脈搏跳動,帶著生生不息的活力。

挺直的鼻梁慢慢陷入,溫和卻用力,他似乎有些著迷於此,直到李弱水略疼地動一下時才停下。

“……有什麽想同我說的嗎。”

他喟嘆一聲,似是滿足,另一只空著的手拉過她,將她的手放到了自己後腰。

即便是這樣完全相觸的姿態依舊不能滿足他,他渴求的太多,但可惜現在能做的只有這樣了。

“有。”

她的聲音不想以往那樣清亮,像是遮了層紗,聽得他心裏微顫,探入佛珠下的手將她握得更緊。

李弱水已然習慣他這樣的接觸,此刻她的心是亂的,甚至有將一切都說出的念頭。

【警告,非本系統主動,請宿主不要暴露系統存在,否則將立即刪除存在。】

【請宿主不要擔心多餘的事,安心攻略,角色好感覺較高,進度不錯,很快就能回家。】

HE系統像個畫餅的無良老板,滴滴幾聲之後又再次沈寂下去。

李弱水沈默許久,路之遙也不催促,只是如常地纏著她,等她的下文。

他能感受到李弱水的糾結,比如她無意識攥著他腰間的衣衫,比如她不穩的氣息。

她為什麽這麽糾結呢?

即便她下一句是要殺了他,他也不會有半點不願。

“如果我說,我一開始接近你就是抱有目的的,是在騙你,你……”

“原是在擔心這個。我一開始便知道你有目的,這沒有什麽。”

路之遙低笑一聲,氣息噴在她側頸,說話時薄唇偶爾擦過,輕輕柔柔的。

“你聽過因果論麽,你這一世騙了我,下輩子就得找我還,來世再見,我心裏只有高興。”

他的腦回路總是這麽奇特,這個回答再次超出李弱水的預料。

她直起身,將他推坐好,仔細看著他的神情。

真的沒有半點不忿和埋怨,眉眼彎彎的,對她騙他一事似乎毫不在意。

李弱水嘆氣:“我在利用你,我有錯,你這樣我心裏很過意不去。”

路之遙坐直身子,絲絲烏發被晚風揚起,他背對著月光,睜開了雙眼,淡淡的光華在他眼底流轉。

“我說過,你可以隨時利用我,只要在我身邊就好。”

他的手觸上李弱水的側臉,神色溫柔,看似開解,卻隱隱有著不可說的瘋狂。

“李弱水是不會錯的,讓你不快的、妨礙我們的,我都會除掉。”

僅僅一句話,便將他溫柔的面具撕開,露出內裏不被規則制約的靈魂。

他從來都不是好人,如今看起來正常只是李弱水需要。

她需要,他便是這個樣子。

她不需要,他依舊是別人口中不通人情的瘋狗、畜生。

李弱水低頭笑了一下,滿是無奈。

她的長發披散下來,比平時多了幾分安靜,少了幾分活力。

“還好我不是什麽有野心的人,不然,你可就慘了。”

路之遙對情愛一竅不通,又強至如此,如果是個有心人,說不準能把他用廢。

“今晚睡不著了,陪你練字吧。”

路之遙展顏笑開,轉身開始描摹木板上的文字。

“老板說聘書重要的不是格式,是心意,我便按照自己想的寫了。”

李弱水湊上去看了許久,可木板上的字太過零散,實在很難拼湊成完整的一句話。

“這麽厲害?能和我說說內容嗎?”

“不能。”

拒絕得很幹脆,一點沒有之前什麽都依她的意思。

一直小蟲從窗外飛進,在空中畫著圈,隨後停在了那塊木板上。

李弱水鼓著腮幫子將它吹飛,撐著下頜,視線順著他的指尖移動。

現在真是少有的閑暇時光。

“你是荊州人麽?荊州有個鏢局,也是姓李。”

這是白輕輕查到的,他們家女兒也叫李弱水,年十七,體貌都和她對得上。

但他不太信,李弱水的飲食習慣以及緊張時的音調很像蜀地人,但荊州不在蜀地。

“我的確叫李弱水,但我不是她,你信嗎?”

李弱水趴在桌上,說出這個不算回答的回答。

“信。”這個問題就算過了。“你想將婚期定在哪日。”

李弱水看著他雀躍的眉眼:“……都行,看你。”

“那便後日,我這幾日都準備好了。”

李弱水沈默一會兒,隨後開口道:“到時能不能只有我們兩人?”

“那更好了。”

蒼白的指尖在水字上細細描摹,像是在勾勒她的眉眼,只是寫出來都有藏不住的歡喜。

李弱水看著他的手,腦中卻想到了上次系統判定時的獎勵內容。

除了回憶碎片和銀子,還有一個神秘禮盒。

這或許能有一個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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